年,一位名叫克里斯·皮特曼(ChrisPittman)的收藏者在汉堡的跳蚤市场上买下了一批二战时期的战地邮件(Feldpost),其中一个塞得满满的小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。里面的信件勾勒出了战争后期常见而又感人的一幕——儿子参军入伍上战场,直到生日当天还杳无音讯,父母焦急万分,向部队写信打听儿子是否安好,然而,他们的企盼再也没有得到儿子的回应。类似的悲剧在历史上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,然而几乎都被无谓的宏大叙事掩埋,永无出头之日,不知道有多少生命,就这样沦为了战争这片无边血海当中的一粒尘埃。
这对夫妇的儿子叫做威利·施波勒(WillySp?rer),他是国防军第20快速旅下辖第快速营的一名上等兵。所谓快速营(SchnelleAbt)其实是靠自行车机动的步兵部队,下辖营部和三个中队,其编制军衔体系和骑兵兵种类似。
二战时期的德军自行车部队以及他们使用的制式自行车。
第快速营年3月在荷兰建立,年1月撤销编制,在此期间一直在西线训练和作战。由于自行车部队的机动性要强于徒步步兵,所以经常会被派去执行“堵窟窿”一类的危险任务。
一名自行车兵的母亲正在送别自己的儿子。
第一封信是威利的父母在他生日当天写下的:
年10月1日于汉堡:
我们亲爱的,唯一的儿子威利!
过去一个半月都没有听到你的消息,甚为焦虑。如果在你的19岁生日听到坏消息,那我们会有多么悲痛啊。
我想抱抱你,安慰你,但我们离得太远了,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身在何方。亲爱的威利,如果我在信里告诉你我们有多担心,你也会心碎的。今天是多么难熬,想想你也在受苦,是多么伤心。我们都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寄到你手里,如果你也收不到我们的音讯,那也会非常担心的。
今天是你的19岁生日,可你不在家。我们用鲜花装饰了你的照片,祝你一切都好。由衷期盼你能早日渡过难关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我祈求上帝保佑我们可以健康地重新团聚,希望命运可以对我们手下留情,6个星期没有你的音讯是多么的焦心和痛苦。
施伟恩(Schween)和克鲁格(Krueger)的家里都收到了他们的来信,你应该也写了吧,可能是信件在路上毁掉了……
我们除了为你着急之外,别的一切都好,上帝会保佑你的,衷心祝愿你一切都好,我们亲爱的儿子,给你最热烈的问候和无数个吻!
父亲、母亲
不幸的是,持续不断的轰炸严重影响了德国邮政系统的效率,所有的邮件都耽误了。施波勒战友施伟恩的家长在两周前曾经致信施波勒家,这封信同样也姗姗来迟,然而它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:
年9月16日,罗讷堡(R?nneburg)
亲爱的施波勒夫妇:
这是我们第一次给你们写信,在收到儿子的信件之后,我们得知他们的部队被派到了法国,在巴黎附近经历了残酷的战斗,只有为数不多的战友安全返回,我们的儿子说施波勒不在其中。我们之前曾经见过施波勒本人,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。但是现在我们还不应该做最坏打算,因为许多人要么被俘虏了,要么流落到了其他的部队。我家儿子目前在图林根(Thueringen)随部队一起休整。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?我们一听到您家公子的消息,就马上给你们写了信。二位请不要因为难以接受事实生我们的气,我想这是我们必须做的。
祝好,希望你们能早日收到儿子的音讯,衷心祝福!
施伟恩夫妇
施波勒夫妇也没能盼回儿子的回信,他们的信件被退了回来,上面用醒目的红色印泥盖了戳——“退信,无法找到地址”,他们能做的唯有盼望和等待,哪怕是盼来战俘营或者是其他部队的来信也好。
施波勒夫妇写给儿子的信,信封上盖着红色的退信戳和黑色的汉堡邮局邮戳。
施波勒入伍时间不长,他的父母只知道他的训练部队番号,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一支部队服役,除了施伟恩的父母说“施波勒没回来”之外,也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。11月,心急如焚的施波勒夫妇又给儿子的训练单位——第13侦察训练营(13.AufklaerungsErs.Abt)写信打听儿子下落,但最后盼回的只有一份关于儿子失踪那天的部队战斗报告:
快速营舒伯特中士(Schubert)年9月10日的报告:
此报告内容按照第快速营9月3-4日间在法国蒙斯(Mons)的作战报告整理而来:
9月3日星期日,全旅在一处森林进行集结,由第1中队的军士长本克(Benke)带领机枪分队,还有第3中队的我指挥7.5cm反坦克炮进行警戒。下午晚些时候,敌军坦克发动进攻,这时候集结已经部分完成。傍晚时分,敌人停止进攻,4辆坦克被击毁,其中3辆毁于地雷,1辆毁于反坦克炮,其余的坦克开到隐蔽处,继续向集结场方向射击。
快要天黑的时候,上级下令全旅向北运动,并越过一处公路交叉口,由第快速营担任后卫。当时,领导我们的是布列克中尉(Bloecker),我在来到交叉口的时候,听说了部队的伤亡不少,第1和第2中队都有人死伤,而第3中队只是有人负伤,还没出现阵亡的情况。全旅赶往蒙斯,后卫部队在凌晨2:30时动身,因为没有地图,外加桥梁损毁,我们在圣昆丁(St.Quentin)与大部队失去联系,大家只好分开单独行动,在找到了一座完整桥梁之后,我们遇上了一支由坦克和伞兵组成的德军大部队,和他们一起走,后来遇上了法尔上尉(Pfarr)带领的第2中队辎重队。我们在清晨赶到蒙斯,在那里遇到敌军坦克先头部队,并遭到了他们的攻击。这时候又接到了绕开蒙斯继续向北运动的命令,在迂回途中,我们又碰到了第、、快速营的人,还有一个被打散的炮兵营,他们的装备全部被飞机击毁。前进数公里之后,又再次遇上敌军坦克,飞机也出现了,大家试图反击,但被坦克打退。我们很快就被包围了,战斗机和火炮一直在攻击我们,很多车辆都被击毁了,引起了巨大的混乱。到上午的时候,我们几乎都剩不下什么了,幸存人员退入附近的庄园建筑里。下午时候,我们进行突围,第3中队的申克中士(Schenck)和其他几名士兵阵亡。我在晚上时候逃离了包围圈,那时候我看见第1,第2中队的……(人名略)和第3中队的……(人名略)也跑了出来。
阵亡:
(人名略)
负伤:
(人名略)
舒伯特自己也在突围期间受伤,他的报告没有提到威利·施波勒的下落,但至少给了施波勒夫妇“儿子可能还活着”的希望。年6月时,施波勒夫妇致信当局,询问他们的儿子何时可以从战俘营里放出来,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命运并没有怜悯施波勒一家,威利可能没等到自己生日的那一天,就已经死在了包围圈里,然后被草草掩埋。战争结束之后,威利的遗体被法国当局找到,在完成了身份确认之后迁葬法国尚皮尼(Champigny)的圣安德烈德国军人公墓,这里是将近两万名德军官兵的最终安息之处。
指向圣安德烈德国军人公墓的路牌,文字用德法双语书写。
圣安德烈德国军人公墓里一块无名士兵的墓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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