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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乌米,一段珍贵的童年记忆

文:王永平

图:来自网络

最近读了莫言老师的散文《草木鱼虫》,他讲的是三年困难时期,为了填饱肚子,和同村的孩子在田野里四处游荡觅食,烧蚂蚱,抓泥鳅,捉螃蟹,吃豆虫,品尝茅草饼。

其实,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谁没吃过那些东西?想想七八岁的时候,正是狗都嫌的年龄,一群饥饿的孩子,掏鸟蛋,偷瓜打枣,爬墙揭瓦,抓鱼捞虾,就差偷鸡摸狗了。

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到高粱地里采乌米的事了。

那是七十年代初期,刚上小学,经常和一群孩子到青纱帐里寻乌米吃,不知莫言老师小时候吃过没。

乌米,是夏天高粱、黍子、玉米在孕穗期生的一种黑穗病。一般特指高粱丝黑穗病,高粱穗感染病毒后生成的灰白色小棒子。我们苏北这儿称“乌蒙”,“乌麦”,反正就是这个意思,北方有些地方称之为“米蛋”。高粱、黍子结成的乌米鲜嫩时非常好吃,玉米上的乌米口感不好,乡亲多采来用辣椒炒着吃。

乌米是个好东西,含有人体必需的八种氨基酸,真菌多糖及膳食纤维和多种矿物质,是理想的天然保健食品,同时还具有健脾胃、利肝胆和安神的功效。

乌米实质上就是一种真菌,是真菌代谢产生的孢子堆,外白内黑,呈现出形态各异的瘤状物,外层的薄膜初期是白色,随着生长发育,颜色变灰变黑,成熟破裂后散发出大量的黑粉。

小时候哪里懂得这些,只要是能填饱肚子,什么能进嘴的都试过。早春里挖野菜;爬树撸榆钱;野地里采茅针;夏天偷摘瓜桃李枣;秋天烧毛豆、烧土豆、红薯,八月份高粱地里采乌米。

八月间,高粱抽穗,玉米含胎。放学后东游西荡的孩子们会三五成群结队到地里寻乌米吃。寻乌米,是一个技术含量高的活计。没有经验的采不着还会把高粱糟蹋了,所以大人们见了会把我们往外轰。

趁大人不注意,偷偷地溜进去,钻进了青纱帐,就如鱼儿入了水,大人就找不着我们了。天儿贼热,里面密不透风,钻进地里的我们一会儿功夫就热得跟水兔子似的。

顺着一垄垄高粱棵子往里走,眼睛往穗子上盯,乌米和高粱穗被绿绿的叶片包裹着,对于经验丰富的人来说能一眼看出来哪个是穗哪个是乌米,有时那一垄刚巧被人采过了,一个也找不着,白耽误工夫,脑袋仰着脖子酸酸的,有时误打误撞又能采到好多。

看裹着绿皮的高粱包,下面有点鼓鼓的,或者穗包为三角形的一准是乌米,有的露出了鱼肚白,一眼就能看出来,真正的高粱穗儿在杆子弯下来时伸手一捏,软软松松的,长势平缓,而乌米包一捏就是硬邦邦的。

密不透风的高粱地里,细细长长的叶子,在我们的手臂上、脸上、脖子上喇破了一条条血印,汗珠一浸,火辣辣的疼啊。从地里钻出来,每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,皮肉上衣服上都蹭了一层层高粱茎叶上的白粉膜,头发里也有高粱花子的颗粒。

不管自己的狼狈相,剥开绿叶就吃乌米,也顾不得老了嫩了的。

剥开绿叶,露出来的是白白胖胖的如成人手指粗细的乌米,此时的乌米最好吃,有小的刚刚像香烟卷那样粗细,甜甜的、凉丝丝的,嚼在嘴里有劲道,后味很香。乌米的肉白中泛着淡灰色,外面的一层白色的膜破裂的话,口感就会粉粉的,一即碎咬,质地变成软软的粉,口感柴、涩,很难吃。白膜不破裂时最好吃,如果完全破裂,此时的乌米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棒棒,碰一碰就会散发出一股黑色的雾状的黑粉,没人再吃了。

那时候采乌米,还有有一个顺口溜呢!

顺着垄沟往里走,

歪着脖子往上瞅,

看着露出鱼肚白,

伸出手来往下扭!

嫩的乌米还好,吃了只黑了牙缝,如果吃到老一点的就会满嘴乌黑。高粱上的乌米口感好,大都生着吃,很少有人再费事去炒着吃,倒是玉米上的乌米,口感滑滑的,水水的,没甜味,也不香,而且长相怪异,个大,一旦在玉米地里寻到了大乌米,我们就会用铲子割下来,嫩的回家用辣椒炒着吃,同时配点萝卜丝或者胡萝卜丝,改改味。

有的乌米就会成了孩子们的玩具,在地上滚来滚去当球踢。有的水嫩的被踢得碎成一块一块的,老透了的在踢飞的过程中散出一地锅灰似的黑粉,有的孩子不幸被击中,弄得满脸满身黑乎乎的、脏兮兮的。

高粱叶子在染病时,叶子上长出紫红色的条形斑,扩展后呈现长梭型调纹,后期条纹斑中部断裂,相对于健康的高粱杆子来说,感染病菌的杆子长得粗壮且短小,长乌米的高粱秫结就会变得很甜,那是我们理想中的甜甘蔗。

高粱杆子用嘴巴披剥开泛着白膜的皮,里面的瓤翠绿翠绿的,能甜掉舌头;有的瓤变成了紫红色,那是真菌感染到里面了,甜味立减,甚至没有甜味,透着一股怪味,就只好不情愿的扔了,如果吃了会拉肚子。

为了使高粱少生乌米病,少减产,乡亲们就会在八月下旬或者九月中上旬打打叶子,增加株与株之间的空隙达到透风的目的。如果抽穗时遇到连阴雨,那当年的乌米肯定会多了。

高粱米做饭,味道涩涩的,不好吃,但总比没有饭吃的好。所以,每当高粱抽穗时节,不巧遭遇连阴雨,大人的脸色也是阴着天的。苍苍茫茫的青纱帐,多一株乌米,就会少收成一株红高粱!

年近九十岁的老父亲给我讲了一件事,那是特别困难的时期,年轻的父亲和谁一起去南乡看望出嫁多年的堂姐,我们说的南乡就是江南,堂姐出嫁在江南的一个小镇。走了几天的父亲又饿又累,走到一个村落想寻口水喝,谁知整个村落静悄悄的,没有鸡鸣狗吠,安静的瘆人,没有人烟。

听人说,活着的人都出去讨饭去了,有的家门虚掩着,推门一看,有的一家人都饿死在床上。只要能活命的东西都被吃光了,听说有人吃观音土,解不出大便,活活憋死。人们食草根,啃树皮,摘树叶,能填饱肚子活下去是人们最大的企盼。

如今,年老的父亲总是教育他的子孙们,不能浪费粮食,吃了不疼糟蹋疼。这都是当年的穷日子过怕了。

现在,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乌米是个什么东西,更别说吃了,不知道您吃过吗?

吃乌米,那是一段珍贵的童年记忆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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